【碎片】故事之外
点击文章标题即可进行跳转
Z的日记
7月18日
我是Z。今天我第一天入职文数联——文化遗产数字化联合工程研究中心。我自从去年于祝圣联大毕业以来第一次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，这预示着我的人生将要翻开崭新的一页，所以我在此制订了写日记的计划——人在闲暇时间总得找点事做，不是吗？
我入职的职位是技术复原专家，或者说，是先锋科研人员。这个职位可以细分成很多门类，而对于我来说，我负责处理外勤人员传回来的数据。他们从远古遗址中搜寻科研可能，我们则解析这其中的运作机理并尝试应用。人类至今也没有达到“大断层”前的科技水平，而我们将努力去实现。
就第一天的情况来看，我的同事基本都是和我一样的闷葫芦，这倒也正常，那些更有活力的人一般都被分配到外勤作业了。但是，有一个人令我尤其印象深刻，那个第一次碰面就能准确说出我的全名的人——“墨染”。我不知道她的本名叫什么，而且我的同事们好像也不知道，但他们警告我少去接触她，因为她是“种子”。每当我想要进一步了解的时候，他们往往会找个借口离开，哪怕是和我一样刚刚入职的新人也一样。回家后，我就在网上搜寻了“ 墨染”这个代号，令我吃惊的是，全网都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。据我所知，在此之前有这种待遇的只有那段被尘封的历史——“大断层”。于是我明白，我不应该再查下去了，我还不想引起教会的任何额外关注。
不过，我还是想继续和她接触。我一生中从未见过像她那样完美（我找不出更适合的形容词）的人类，我也并不觉得这能有什么风险——就算她是什么秘密计划的核心成员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，我只是一个正常与同事社交的打工人罢了。
今天就先写到这里，折腾得挺累的，先休息吧。
9月6日
尽管已经在学校里学过很多关于“大断层”的知识，但是“大断层”带来的技术断层程度还是远超我的想象。如今的科学大厦是以圣光科技为地基的，学校告诉我们：
①“大断层”之前人类主要依赖电力（电力已经被完全整合进了圣光科技，而且被证明是比圣光低效许多的能源形式）
②逐步开始利用光能（经研究，光能实际是圣光的一种表现形式）
③直到“大断层”也没完成大一统理论（圣光已完成大一统）。
综合来看，“大断层”前的理论研究先进于现代，而应用研究落后于现代。
但是在我的工作经历中，我发现“大断层”前的应用科学也遥遥领先于现代我的头有点晕了，这个话题还是先写到这吧。
最近我遇到墨染的时候都会与她主动打招呼，有时也会聊上两句，直到上个星期。那天我试探地提起同事们对我的警告，她只是笑了笑就走开了，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。同事们似乎对她的失踪毫不关心，我也不会蠢到主动去提起这件事，我想，也就这样了吧。
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，所以可能再也不会写日记了。
火焰与沙尘
焰灵是在茶话会认识沙织的。
一月一度的“七公主的茶话会”，是这片大陆自古以来就有的约定俗成的习惯。焰灵从小就曾无数次幻想过茶话会的景象，而直到十六岁那年才第一次有了参加的机会，作为她的姐姐——焰羽公主的随从。
自从焰羽失踪后，焰灵关于她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了，但是焰灵会永远记得，焰羽推开房间的门，问睡眼惺忪的焰灵要不要去参加茶话会的那个清晨。
当时，焰灵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，而当她回过神来时，她已经和姐姐一起坐在前往海之国的马车上了。
焰灵自幼时就活在姐姐的光环下，因为王国局势紧张，焰灵大部分的童年是在宫殿内度过的。虽然姐姐经常陪着她，但是常年累月的禁足还是造就了焰灵内向的性格。
在马车上，焰羽始终看着窗外飞速变化的风景，若有所思的样子。焰灵轻轻拉了拉姐姐的衣服，焰羽才回过神来，微笑着看着她。
“不用紧张，她们都是很善良的人。”
焰灵又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，马车慢慢停下来了。焰羽轻巧地跳下马车，把焰灵拽了出来。
焰灵揉了揉眼睛，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，不禁张大了嘴——自己正站在山顶上，面前有一个宏大的石制建筑，比皇城的塔楼还要高。山顶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，让这个庞然大物看起来神秘了不少。
大门前站着一位蓝色长发，穿着深蓝色基调的礼服与长裙的少女，看起来比焰灵大几岁。看到两人走近，只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海月公主。”焰羽向她行礼，跟在后面的焰灵也赶忙行礼。海月还礼，面无表情地让开身，作出了请进的手势。
焰羽拉着焰灵的手进入了建筑，走进了昏暗的长廊，前面能隐约看到出口的亮光。焰灵更靠近姐姐了一点。
“海月公主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，但她也是有苦衷的，”一边走着，焰羽一边对焰灵说，“每次茶话会都是在海之国举办的，虽然海月公主年纪不大，但是也已经主持了接近两年……”
一边说着，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大，很快，两人就走到了光亮之中。与古朴的外观形成鲜明对比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，中央的宴会桌上已经有两人在了。
焰羽与焰灵走近的过程中，那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。等到走得足够近了，焰灵才明白其中的原因。
那位青白色短发，穿着纯白色而镶嵌青色宝石的长裙，有着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的少女正在专注地看书，而另一位浅黄色长发，穿着朴素的睡袍的少女坐在轮椅上，几圈绕着头的绷带完全遮住了眼睛。然而正是她率先发现了两人的到来，她咳嗽了一声，把看书的少女的注意力从书中转移开来。
“你来了，焰羽姐姐，还有……”
焰羽把焰灵拉到身前，焰灵紧张地对少女行礼，“你好，初次见面，我是焰羽的妹妹……”
“啊，你就是焰灵吧，你姐姐经常提到你的。”少女放下书，走到焰灵身前，微笑着向她回礼，“我是冰雨，来自雪之国的公主，今年十八岁。那位是来自沙之国的公主沙织。”冰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，没有再说下去。
“谢谢你，冰雨，我先带着她在这里逛逛。”焰羽拉着焰灵走了，向她介绍这里的设施和布置之类，冰雨于是坐回去继续读书。
两人转到一半，冰雨快步走过来，请焰羽帮她找一本书，于是焰羽嘱咐焰灵在这里先等着，不要乱跑，之后便与冰雨一起上楼去了。
偌大的大厅于是只剩下两个人。焰灵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，最终还是决定去和沙织搭话。
……
一声巨响，短时间的耳鸣，目眩，强闪光与火光。
马车从中间裂开，焰灵眼睁睁看着沙织离自己越来越远，向下坠落。
……
焰灵小心地靠近，而后站在沙织的身侧，正当她不知道要怎么打开话题的时候，沙织率先开口了。
“你是焰羽的妹妹吧，今日一见，比想象中还要可爱呢。”
“你能看见？”
“视觉只是认知的一部分。坐下说吧。”
焰灵于是从旁边搬了一个椅子，坐在沙织身旁。
“沙织公主，你是一个人来的吗？”
“叫我沙织就好。是一个人来的。”
“不会很不方便吗？”
沙织轻笑一声，扶着扶手调整了一下身体，稍微偏向焰灵那边:“你今天穿的是平日不会穿的正式礼服，对吗？”
“啊，是……”
“不靠眼睛也能看清很多东西。只是上下马车的话，我自己也能完成的。”
沙织操控轮椅，开到焰灵正对面。
“沙织，难道你的腿也……”
沙织微微一笑，弯下腰，轻轻掀开睡袍的下摆，露出了光滑白净的双腿。
“我的双腿和我的双眼一样，都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“没有问题？”
“是呢，只是我不再能使用它们而已，这是‘代价’。”
“什么的代价？”
这之后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，焰灵虽然不明所以，但也不敢出口询问，只是无所适从地坐着。
“焰灵，把手给我。”
焰灵迟疑了一下，上身微微前倾，向沙织探出手，沙织迅速而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。”
沙织用手指划过焰灵的手掌，点了点头，而后又皱起了眉头。
“怎么了吗？”
沙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“如果你想知道的话，那就下个茶话会再来见我吧。”
……
黑色的影子，漂浮在半空的少女，震耳欲聋的破空声。突然袭击？
在焰灵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，她就已经失去意识了。脑海里里只剩下温暖的黄色。
……
焰灵再次来到茶话会时，沙织也像之前一样安然坐在那里。
不同的是，这次沙织远远地向她打了招呼。
两人开心地聊了很多，然而焰灵内心一直惦记着上次沙织提到的事。茶话会结束的时候，她忍不住向沙织提问了。
“这样啊。”
沙织轻轻歪了歪头，
“只是为了确保你这次也会来而已。”
……
意识再度恢复的一刻，焰灵也是在温暖的包覆下醒来的。睁开眼睛，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。
如果没有这些泪水，这会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一双眼睛。真可惜，焰灵这么想。
焰灵想要抬起手，为沙织揩掉眼泪，然而她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。
沙织，你为什么要哭呢？然而，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。
尽管焰灵无法动弹，但是她看到了，沙织在流血。
连沙织也会流血，那么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惨状，就无法想象了。
沙织在努力说着什么，焰灵已经听不见了，但是从沙织的口型以及眼神中，她读懂了。
复仇。
泪水沿着焰灵的眼角流了下去。
沙织，我不需要你的复仇，我只要你平安活下去。
然而这份心意已经没有办法传达到了。
如果是那个人的话，一定能代替我传达的吧。他和冰雨现在怎么样了呢？
焰灵的视野蒙上了一层黄色，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焰灵脸颊上。
啊，我明白了，这样的话，也好。
如果焰灵还能做到的话，沙织会看到她脸上泛起一抹微笑。
谢谢你，以及，永别了，沙织。
